人狠骚话多A爆了的海军特种兵大佬VS二次元UP主软萌甜记者小可爱

发布日期:2024-09-19 17:20

来源类型:兔子芯儿 | 作者:杨证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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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01 野 (一)

印度洋,世界第三大洋,位于亚洲、大洋洲、非洲和南极洲之间。总面积7056万平方千米,其北为印度、巴基斯坦和伊朗;西为阿拉伯半岛和非洲;东为澳大利亚、印尼和马来半岛,南为南极洲,则为英属印度洋领地。

百川归海,广袤无际。

傍晚许,夕阳沿海岸线缓慢下沉,没多久便将半张脸都没入海水,只剩另一半苟延残喘似的悬在远方,跟即将吞噬一切的黑夜殊死搏斗。从海上数百米俯瞰,远远能瞧见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有颗芝麻似的黑点儿,渺小无依,孤零零的,龟行老妪般沿航线前行。

温舒唯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甲板上,吹海风,敲键盘,偶尔抬头,认真欣赏一番海上夕阳,手边还摆了包从家里带出来的真空冷吃兔。

就在这时,一阵脚步声夹杂人说话时的声音从温舒唯身后响起,是几个一同搭乘奇安号的人从船舱里出来透气聊天来了。

温舒唯往嘴里丢了颗酸角糕,腮帮鼓鼓地嚼,把包装纸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。

背后传来个声音,用英语笑着冲她喊:“hey sue!正好你在这儿!我刚才正在跟詹妮弗她们说你呢!”

温舒唯闻声,咬着冷吃兔回头。身后站了几个高高大大的外国友人。两男两女,高鼻梁大眼睛,肤色偏深。跟她说话的男人长了头小卷毛,叫杰斯,是非裔,另外三个是杰斯的朋友,都是拉丁美洲人。

温舒唯是在上船之后才认识的他们,与几人交流不多。她只知道这几个外国人都在国上海工作,正是“奇安”号所属企业奇安集团的员工。这次出海是为了替奇安集团去阿拉伯地区采购一批价值不菲的货物。

温舒唯扬起唇角。她长了双天生带笑的眼,笑起来时弯成两道月牙,长而翘,乖巧柔婉,像只可爱的小狐狸。回句字正腔圆的,“是么。说我什么?”说话同时,冲几人丢出几颗酸角糕。

“哈。”杰斯接过酸角糕拆了仍嘴里,边嚼边抄着口蹩脚的普通话回她,“说你特有才!”

温舒唯冲他竖大拇指。有眼光。

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。

笑闹片刻,几个外国友人转身回船舱,这一走,才终于露出被那几个高壮身影挡严实的船舱窗户。透明玻璃将一方世界镜像呈现,映出温舒唯。

她抱着电脑,啃着冷吃兔,双腿以一种放松又俏皮的姿势盘着。夕阳柔和勾勒出她的身形,柔软黑发在脑后拿发带系了个半马尾,穿水红色改良款汉服,系腰封,缀流苏,裙摆及膝,露出半截纤细雪白的小腿。

画风古灵精怪,清奇拉风。

拉风到跟城市大马路上溜一圈儿,保管会有人偷拍发朋友圈,再配字“偶遇漂亮女coser,真赞”。

不过,温舒唯既不是从笑傲江湖里穿书出来的女侠,也不玩cos。她是个正经百的小白领。毕业自一流大学新闻系,目前在某主流媒体旗下的报社当记者。

偶尔也放飞放飞自我,做做tent creator,录制一些旅行vlog写一些字游记。

天色愈发暗。噼里啪啦,噼里啪啦,海浪拍打船身的浪涛声跟温舒唯敲键盘的声音二重奏般此起彼伏。

在温舒唯认真嚼完后一块冷吃兔的时候,她今天的稿子总算大功告成。

呼。

温舒唯心满意足地吹了一口气,举起胳膊伸个懒腰,关掉电脑,从一旁放着的相机包里取出微单,开始录制今天的vlog。

“大家好,今天是我搭乘‘奇安号’出海的第十四天,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。我现在所处的海域是……稍等,我给大家查一下啊。”她对着镜头笑盈盈地做记录,顿了下,打开手机上的海上定位软件。

就在这时,海面风力似忽然转强,一股子浓烈得有些难闻的咸湿味儿猛钻进鼻子,呛得温舒唯皱了下眉。

“……亚丁湾海域。”她自言自语地说完,抬起头。

海上与陆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。远离钢筋水泥,远离摩天大楼,远离几乎所有人类明,充满了最原始的野性和未知。太阳是汪洋大海的唯一照明物,此时暮色低垂,整片海面寂静而漆黑,深渊似的,又像一个失去符咒的镇妖塔,各方妖魔都蠢蠢欲动,即将倾巢而出。

“奇安号”上亮了灯,大部分人都在船舱内,甲板上只温舒唯和两个刚吃完晚饭出来消食吹牛的年人。

一切平静如常。

温舒唯站在护栏旁,面容平静,眉头微蹙,悬在上方的白色灯泡被海风吹得摇摇晃晃,把她的脸色照得有些惨白。她定定地盯着平静海面的远处,隐约瞧见一艘船的轮廓,亮着昏暗灯光,模糊诡异,在朝“奇安号”驶近。

海上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。

温舒唯的瞳孔有瞬间缩小。她背上汗毛倒竖,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。

亚丁湾海域。

位于也门和索马里国之间、自十九世纪以来便海盗横行,猖獗无度,令世界各国谈之色变的亚丁湾海域。

……

夜幕下,大雨倾盆,漆黑海域怒浪滔天。

轰的一声巨雷乍响。

温舒唯被那雷声一吓,瞬间睁开眼睛惊醒过来。

视野里漆黑模糊,没有一丝光。这样的环境里,眼睛形同虚设,人类几乎快退化的嗅觉便奇迹般复苏——空气里充斥着浓重到几近腥臭的气味。那味道难以形容,类似海产品发霉腐烂后散发出的恶臭,再混杂海风的咸湿味,令人作呕。

一场噩梦尚未平复,温舒唯呼吸不稳,胸膛急剧起伏,瞪着天花板,惊惧警惕,身体发抖,原本清亮晶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雾。

手脚都被绳索捆死,嘴巴也让人用胶带给封住,她无法活动四肢,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,只能拿背蹭着肮脏潮湿的地面缓慢蠕动几下,维持血液在周身各处的流通。

“奇安号”被劫持了。

温舒唯衣物残破浑身狼藉,缓了口气,又再次痛苦地闭上眼。只觉一切是场噩梦。

噩梦就发生在7个小时之前——货轮偏离原本航线驶入了索马里海域附近的亚丁湾,遭遇了海盗袭击,“奇安号”全体船员虽竭尽全力抵御,但仍不敌海盗势力的武装力量。海盗登船,劫持了整艘货轮,并勒索一亿美金作为赎金。

其余人都被关在一间大客舱里。

温舒唯被两个好色的海盗看,单独抓到了一边。但万幸的是,就在那两人想对她施暴时,有人过来把这两个色|欲熏心的男人给臭骂一顿叫走了。

两人好事被打断,恼火却也没辙,便把温舒唯五花大绑堵了嘴给扔进了地下室货舱……

温舒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用力深呼吸,迫使自己冷静下来。

原本,这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因公出差。奇安集团是国内进出口业的龙头老大,为国家经济增长作出了巨大贡献。与阿拉伯地区的合作是奇安今年的新项目。温舒唯所属报社瞅准势头,策划了一期名为“走近奇安新天地”的栏目,派她跟随“奇安号”出海前往阿拉伯地区采购货物,回去之后写一篇独家新闻。

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……

她想起那些手持枪|械穷凶极恶的海盗,背脊一凉,瑟缩着打了个冷战。

还能得救吗?

*

天愈发黑,夜愈发浓,雨也下得越来越大。海浪翻滚大雨瓢泼,此时的亚丁湾海域宛如一个有生命的大提琴手,为不幸和苦难奏响了哀歌。

“奇安号”号上点亮了一盏巡逻灯,白色光束像撒旦的眼睛,规律而缓慢地扫亮附近怒浪滚滚的海面。

一个手持ak47、身穿黑色雨衣的彪形大汉在船头处放哨巡逻。这名索马里人的身高超过了一米九,浑身肌肉纠结,长了一脸络腮胡,常年被海风侵蚀的面容上横亘着两道狰狞刀疤,目光阴狠,面无表情地依次扫视着白色光束照亮的区域。

半分钟后,他低咒了句,过去给在船尾处巡逻的矮个子递了根烟,用索马里语道:“这操蛋的鬼天气。他们在里头吃香的喝辣的开庆功宴,留老子两个在外头淋雨吹冷风,妈的。这破天气谁会出海找事儿,除非不要命了。”

矮个子接过烟点燃,边抽边说:“伙计,火气别这么大。难得开次张,谨慎点不是坏事,再说了,头儿不是同意你上那妞了么?”

络腮胡一听这话,一双贼眼登时蹭蹭亮光,咧嘴,朝对面的海盗露出个□□,霎时心满意足:“也是。哈哈哈。”

络腮胡干这一行已经九年,平日里烧杀抢夺恶贯满盈,除了喜欢女人也没其它爱好。想起货舱里那个白嫩的国妞,络腮胡打心眼儿里激动,上次登岸是十天之前,快半个月的海上颠簸简直快把他憋疯了。

大胡子海盗就这么端着枪,迈着耀武扬威的步子慢悠悠地在船尾处溜达着,边放哨,边做着一会儿要怎么折磨美女的美梦。

就在他陶醉其飘飘欲仙的时候,一双手臂悄无声息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颈,鬼影一般。

络腮胡一愣,下一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张了张嘴,想要发出声音。

然而先一步响起的却是声清脆的“咔擦”——人骨头被拧断碎裂的声音。干净果断,稳准狠辣,手法利落熟练至极。

徜徉在美梦里的恶徒一双蓝灰色的眼睛错愕地瞪着,到死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他的雨衣被扒拉下来,紧接着尸体被丢进大海,转眼便让怒海的狂风暴雨给吞进去。

“a区清理完毕。各小队按原定计划行动。”风雨响起一个声音,低沉冷漠,没有起伏。

众人齐齐低声回他:“是。”

船舱内,刚刚打完一场胜仗的海盗们正在开庆功宴。喝酒的喝酒,吃肉的吃肉,把“奇安号”上所有的储粮全都拿了出来尽情享用。

三道黑影持枪弓步前行,无声无息地潜入货轮内部。

与此同时,三名负责看守人质的海盗正在大客舱外闲聊吹牛。

领头的人见状,顿步,做了个手势,其余两人的动作也霎时戛然而至。几人眼神来往一瞬,点点头,猛地飞扑上去手起刀落。

咔哒一声,客舱门被人从外头拉开。

一众“奇安号”的船员本就处于绝望,担惊受怕心惊胆寒,被这响动一下,胆小的差点儿喊出来。抬眼后又硬生生把那嗓子尖叫给憋回去。

一屋子人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三人,全都愣住了。

看那身行头打扮……不像海盗。

那是?

恰是这几秒钟光景,三名高大男人的其一个开了口。安抚式的口吻,道:“各位别害怕,我们是国人民解放军,是来救你们的。请大家保持冷静,听从指挥,跟着我们撤离。”

一屋子人里大部分都是国人,一听这话,大家伙紧绷的神经骤然便放松大半。虽还未脱险,但危难时刻,人人心都有一束光,人人都无比坚信祖国的力量,坚信国家是他们的后盾,坚信国军人在任何时刻都能护送他们安全回家。

没人磨蹭也没人质疑,二十一名国人外国人纷纷起身,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有序离开客舱。

“人质已经找到。”身着迷彩服的战士压低嗓子对通讯器说话,道,“我们预计一分钟后回到甲板,通知舰上接应。”

那头沙沙电流音,回:“收到。”

就在这时,一个非裔青年忽然冷不丁地开口,问身旁的詹妮弗,道:“……我们走了,那sue怎么办?”

说话的是杰斯。他音量不大,但在一片死静却显得格外突兀。此言落地,之前安抚大家情绪的战士脸色突变,瞪着他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杰斯换上,回道:“我有个朋友,叫sue,她还在这艘货轮上,只是没有和我们待在一块儿。”

“在货轮什么位置。”一个区别于之前两道紧绷嗓音的声音冷不丁响起。冷静低沉,不夹杂丝毫情感色彩。

杰斯一怔,下意识转过头。

瞧见不远处立着一道高大人影。男人很高,目测个头接近一米九,身着国海军作战服,肩很宽,身形高大而挺拔,白杨树般。他背对着光,轮廓利落分明,模样暗沉隐晦,就是光线太暗,五官不甚清楚。

杰斯支吾着回忆半秒,表情懊悔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我知道当时有两个人把我朋友带走,具体关在哪里我……”

“好像是底下的货舱。”詹妮弗接话,认真回想着说:“他们带走sue的时候,我听见了货舱门关上的声音。应该不会错。”

客舱内有半秒的死静。

年轻战士道:“寂哥,我去救人!”

“你什么你。”另一名战士抢话,冲高个儿人影道:“哥,你俩先撤,这差事就交给我。”

对面回:“都把嘴给我闭上。”

两个战士霎时噤声。

“除我以外,所有人护送‘奇安号’船员往军舰撤离,务必万无一失,完成任务。”沈寂的语气平静而冷峻,“此命令即刻执行。”

邱浪跟何伟用力皱眉,顿了顿,回:“是!”

沈寂转身走了。

现在,距离“奇安号”被索马里海盗劫持已过去个小时又二十四分钟。货轮上仍有一名国人质被困。

头顶灯光忽明忽暗,鬼眼似的。沈寂面无表情地回忆着整艘货轮的构造图。

甲板,a区。客舱,b区,多功能活动室,c区,操作室,d区……

货舱在e区,整艘货船的最底部,与客舱相隔两条长廊和一个餐厅。海盗聚集在餐厅处,这条路显然行不通。

通风管道。

他转过拐角,身影没入一片黑暗。

*

砰!

温舒唯再次猛地睁开了眼睛。她浑身黏腻满头大汗,喘着气,呼吸半天平复不过来。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二次被噩梦惊醒。

周围仍是老样子,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。

个多小时没有进食,没有喝过一滴水,再加上巨大的恐惧和紧张感,她的身体各部分机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。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,在之前的数个钟头内,她甚至无数次升起过“死”的念头。

如果那两个禽兽再进来,那她……

砰砰!

两声闷响将温舒唯飞远的思绪拽了回来。她愣住,猛地抬眼看向未知的某处。黑暗仿佛有什么怪兽在靠近,她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。

通风口的护栏被人狠狠一脚踹落,有人纵身一跃,轻盈落地,身手灵活利落。

是谁?

温舒唯吓得止不住抖,屏息凝神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
周围光线太暗,能见度极低,他目光锐利如鹰,飞快在整个空间里搜索。一个模糊的身影映入视野——集装箱旁的地上躺了个人,四肢被缚,蜷缩成小小一团,看不清具体的模样。

沈寂上前几步,弯腰解人质身上的绳子。

黑暗没人说话,谁也看不清谁的脸。周围死寂,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交错起伏,一个急促惊慌,一个冷静如常。

温舒唯心跳如雷,怕得手指都在发颤。她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,混合着海水雨水气息,是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。

突的,沈寂动作微顿。

解绳索时,他无意间摸到了对方的手腕。纤细柔软,触感细而滑,上好羊脂玉似的。

被绑住的人身子一僵,嘴被封住不能说话,害怕又愤愤地呜咽了声。

女的?

沈寂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。

绳子一松,那姑娘霎时躲鬼似的抛开,娇小身子踉跄几下,怕极了。离他远远的。

充斥着海水腐朽味的空间里紧接着响起一个年轻姑娘的嗓音,腔调天生细柔,语气不善,用英语冲他呵斥:“离我远一点!别过来!”

沈寂说:“冷静。”

姑娘明显一顿,似乎很诧异从他口说出来的。随之难以置信地,不确定地问:“你是谁?你和那些海盗不是一伙的?”

周遭漆黑死寂,温舒唯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,清冷冷,低沉沉,每个字音都清晰有力:“国人民解放军蛟龙突击队,受命执行营救任务。”

chapter 01 野 (二)

对方话音落地,温舒唯因绝望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神这才开始重新聚焦。

她在黑暗轻轻滚了下喉咙。

国海军蛟龙突击队,营救任务。

这人是来救她的?

温舒唯皱眉,轻轻咬唇,怀疑又惊恐地盯着不远处那道黑影。不知该不该相信。

五官容貌全看不清。但从那模糊轮廓,能判断出这人的身形轮廓十分高大,背脊挺拔笔直,即使不这人说话,周身也自带一股教人不容忽视的强压气场。

就在她迟疑彷徨的几秒光景,对方再次开口,调子依旧平常而冷静,声音意外的好听。很低沉,也很年轻。

他冷不丁地说:“爬过树没?”

温舒唯愣了下,没有反应过来:“什么?”

黑暗,沈寂没有吭声。他一只手拎着□□侧身半步,让出点儿位置,侧头看向那细胳膊细腿儿的纤细人影,动动下巴,示意那姑娘仰脖子往上瞧。

温舒唯茫然,一头雾水地顺着那人动作抬头一看。

是刚才那个被踹开的通风管道口。

温舒唯大概懂了。她深呼吸强迫自己的大脑重新运转,左右环顾一番后,支吾了下,道:“我身高不够,臂力也有限。你先上去吧,然后再拉我一把……”

她话还没说完,那黑影忽然大步朝她走过来。

温舒唯一怔。毕竟素昧蒙面,这人又身份未知,见他走近,她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后躲,想要逃离。可谁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还没付诸行动便让对方给制止——

“特殊时刻。见谅。”耳畔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,贴得很近,从容冷静语调平淡。不掺杂丝毫邪念。随后两只有力的大手便不由分说握住了她的腰,一下劲儿,轻轻松松就把她整个儿半托着给举了起来。

温舒唯猛然双脚离地悬空,身子一僵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
她之前经历过一次殊死反抗,轻薄衣物早有破损,雪白的一段儿腰上皮肤暴露在空气。男人的手纯属无意,刚好放在那位置。

宽大有力,或许是常年拿枪的缘故,很粗糙,指腹掌心结着薄而硬的茧。

温舒唯浑身紧绷,被他触碰到的皮肤火烧一样。

鼻尖萦绕着一股气息。不同于整个货舱里的腐朽霉臭,不同于某些海产品的咸湿海腥。那是一种混杂了雨水、海水、皂荚粉,和雄性荷尔蒙的味道……一点也不难闻。

非常时期的非常接触,不得已而为之。

脸颊温度在不受控制地往上窜,她咬唇甩甩头,定神,用力举起两只胳膊。

姑娘腰身细细一把,沈寂两手几乎握不完。他将她举高至她双臂可以够到通风口并方便发力的位置,而后语速微快、没有语气地说:“先抓住管道口。”

温舒唯额头上全是汗,咬咬牙,十指收拢一把扣住上方的管口边沿,用尽全身力气往上爬。

努力两次,爬不上。

温舒唯一下子急了。她已经快九个小时没有进食,四肢虚软无力,根本没办法负担起整副身体的重量。

怎么办?已经耽误好些时间。再这么下去,万一被那些海盗发现,那……

“我、我上不去。”由于慌乱和恐惧,黑暗,她的声音听起来夹杂了一丝颤音和微不可察的哭腔,绝望无助极了,“我好像没办法上去。”

“慌什么。”沈寂很冷静,“抓稳。”说完不等温舒唯有所反应,他弯下腰,原本握住姑娘腰肢的两手往下一滑,环住她的腿部,用力往上一托,速度极快,力道也极大,几乎是瞬间便将她半个身子都送进了管道口。

温舒唯没空愣神,咬紧牙关憋着一股劲儿,终于爬上去。她大汗淋漓地喘着气,来不及休息便下意识地将脑袋和右手从管道口伸下去,说:“来!抓住我的手,我拉你!”

“躲边儿上。”底下的人说。

温舒唯顿了下,只好收回脑袋和手臂。

沈寂把□□往背上一挎,举胳膊,十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管道口,眯眼,试了试。裹在作战服里的臂肌猛然绷紧,发力一撑,人轻而易举就上去了。

目睹全程的温舒唯:“……”

沈寂进入通风管道,侧过脑袋看那姑娘一眼。管道里的可见度和底下仓库没什么两样,视野里都是黑魆魆一片。

他看不清她的脸,只能根据她的轮廓和皮肤感应到的呼吸温度来判断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
沈寂闻到了一股香味儿,像茉莉混合着草莓牛奶,甜甜的,温热的。

管道内空间逼仄而狭窄。

她近在咫尺。

短短几秒,窄小黑暗的管道内响起个声音,细柔微颤,分明害怕到骨子里,却强自装作镇定无畏的语气。她小声且十分谨慎地问:“我们……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
“往左是出口,先去甲板。”沈寂答。

温舒唯闻言点点头,不再说话,默下来,小心翼翼地转过身,轻手轻脚匍匐前进。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。

沈寂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跟在她后边儿。

前行一小段距离后,管道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,有人怒吼,有人叫骂,都说的索马里语。

海盗们发现船员们不知去向,一个个双眼赤红咆哮嘶吼,活像发了疯的夜叉。

货船被撕开了风平浪静的面具,一刹那间重回修罗场。

温舒唯听见外面的动静,动作一顿,提醒自己要冷静,身处险境,越慌越乱。但她全身仍无法控制地微微发着抖。

沈寂察觉,静了静,说:“待会儿无论发生任何事,跟紧我。”

温舒唯:“……”她怔然地回头望他。

只望见一张模糊的人脸。

那个人道:“我会竭尽全力确保你的安全。”

有时候,一个人的一句话能杀死一个满心欢喜的人,一个人的一句话,也能拯救一个身处绝望的人。

温舒唯心尖微微一紧,无声地点了点头。半秒后,她鬼使神差地开口,说道:“谢谢。”

话说完,没听见后面有什么反应。

“……”她抿抿唇,似是迟疑,接着才轻声一字一顿地认真说:“我相信你。”

*

甲板上有灯,通风管道的尽头已经能觑见一丝光。虽微弱不甚明亮,但让整个黑窟窿似的管道一衬,竟耀眼如旭日。

温舒唯蜷着身子趴在管道内,抬眸看见出口的和亮光的刹那,她心下一喜,下意识地就想回头跟身后的人说。

“前面……”

刚出口两个字,背后伸过来一只大手猛捂住了她的嘴,封死她喉咙里的所有声音。

“别出声。”沈寂嗓音压得又低又哑,一手堵了姑娘的嘴,一手握枪,神色冷峻面无表情,整个人处于高度警戒状态。

甲板区域的通风管道是主管道,空间比之前的几条副管稍宽敞些,但依然狭窄。这个动作使两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。

温舒唯心跳如雷,屏息凝神不敢出声,也不敢动。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帘。

微光照入,刚好打亮男人的眼睛。他其余五官都在黑暗,只一副眉眼从满目黑暗突围出来——山根笔挺,剑眉的纹路清晰分明。眼睛长得非常特别,稍狭长,眼角下钩,眼尾轻扬。瞳色不似寻常人那样深黑,而是呈现出一种偏浅的浅棕色。

一双本该风流多情的桃花眼,让眸光的森寒杀意冲得冷漠而残忍,嚣张乖戾,狠进骨子里。

温舒唯心突的一沉。

她联想到了荒野上嗜血为生的野兽,白日蛰伏不出,夜里大开杀戒。

而且,这双眼……

竟似有几分熟悉?

温舒唯一时竟有些走神。

就在她晃神的刹那,沈寂低头微微贴近姑娘的耳边,沉声,极低地对她说:“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。记住了?”

男人微凉的呼吸扫过温舒唯的脸颊,夹杂着一丝清冽的烟草味。温舒唯来不及窘迫。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即将面临的极有可能是一场生死恶战。

他们要面对的是船上数十名穷凶极恶的武装暴徒。

“……”温舒唯用力咬唇,片刻,缓慢而坚定地点点头。

沈寂松开她,匍匐前进无声无息地贴近出口。架枪,瞄准,满面森冷严霜,头也不回地沉声撂下一句:“躲我后边。”

温舒唯喉咙发紧,咽了口唾沫,点点头,“好。”

*

雨越下越大。

亚丁湾海域,狂风暴雨黑浪滚滚,仿佛随时会有长着青面獠牙三头臂的怪兽破海而出。

除温舒唯外,“奇安号”上的其它船员均已在蛟龙突击队其它队员的护送下成功撤离。

回过神后的暴徒们怒不可遏,冲上甲板,迎风冒雨,端起枪对着黑漆漆的海面一通乱扫。

索马里海盗成疾,这伙人是以“吉拉尼”为核心的海上武装强盗,规模在海盗兵团不算最大,但集团内部成员个个都是亡命之徒,心狠手辣穷凶极恶,势力在亚丁湾海域仍不容小觑。

这次劫持“奇安号”,吉拉尼集团早已策划多时。原以为成了笔大买卖,能好好敲诈勒索很赚一笔,谁知……

“妈的!”

一个浑身肌肉纠结满是刺青的索马里壮汉恶狠狠地啐了口。他抄着枪骂骂咧咧地上前几步,抹了把被雨水冲得睁不开的眼睛,骂道:“这么大的雨!下海就是死路一条!那些该死的杂种究竟跑哪儿去了!今晚是谁在放哨?”

“是博格和大胡子。”一个矮小得跟瘦猴子似的男人应声,回他索马里语,“没见着人,估计早让人宰了!”

“没用的家伙!”

……

一群暴徒围在甲板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叫骂抱怨着,声响极大,清清楚楚传入通风管道内。温舒唯全身都被冷汗湿透,汗毛倒竖浑身发抖,只拿手用力捂住嘴,迫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。

“其它人还好说,那个货舱里的娘儿们怎么逃出去的?”纹身男咬牙切齿,“见了鬼了。”

话音刚落,一阵脚步声从身后船舱由远及近。

众人闻声回过头,瞧见来人的刹那,一个个便都规矩下来,喊了声“头儿”,神色三分恭敬七分畏惧。

被称作“头儿”的是一个戴着玛瑙耳环的年人。他实际年龄不到四十,但常年的海上风霜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好几岁,眼角和额头布满褶皱,个头等,在一堆人高马大的壮汉里并不醒目。

左眼位置盖了只黑色眼罩,唯一的右眼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琥珀色,目光阴鸷冷酷。

“舱门关死了,人还被五花大绑,能逃出去就说明有帮手。”独眼男人开口,声音极其沙哑,难听得像是破旧走音的大提琴在哀鸣。

半秒后,吉拉尼不知想到了什么,眯了眯右眼,看着大雨倾盆狂风呼号的海面冷笑了声,慢条斯理道:“除了舱门,货舱应该还有个通风口。”

“可不!”一众海盗听完一愣,都一拍脑门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,“还有个通风管道!”

吉拉尼微转头,余光阴恻恻地瞥向了不远处的管道。

暴徒们回过神,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,端起枪,压轻步子缓慢朝管道口靠近过去。

甲板上瞬间安静,只余雨声风声涛浪声。

纹身男是吉拉尼集团的头马,自然打头阵走在最前边儿。他面容狰狞,站定后舔舔牙,低咒了句就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管道口,狞笑道:“先给你来顿好的。”

“……”温舒唯脸色霎时惨白一片,捂住嘴,几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

然而就在纹身男即将扣下扳机的眨眼间,一粒子弹穿云破雾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出来。

准确无误击纹身海盗的腰腹。

壮汉始料未及,吃痛,哎哟一声跌倒在地。

暴徒们全都愣住了,来不及反应,又是一个东西从管道内投掷出来。骨碌碌滚到了之前的瘦猴脚边。

瘦猴定睛看了眼,鬼叫惊呼:“手榴弹!”

众人登时吓得往四处扑逃。

通风管道内,温舒唯又惊又慌不敢轻举妄动,忽然被一股大力扯过去给死死护到身下。

她全身都在发抖,微抬头,视野里漆黑模糊,男人目光凌厉满是嗜血杀意的眼睛成了唯一的光。

黑而亮,亮得逼人。

轰一声巨响炸碎海面。

温舒唯被得震头晕眼花双耳嗡嗡,胃都在翻滚,那人已瞬间从管道口举枪扫射纵身而出,身法干净利落,速度极快,她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。

事发突然,海盗们阵脚大乱,沈寂落地瞬间已经解决三名敌人。

温舒唯咬紧牙关飞快爬到管道口,往外瞧,外头枪林弹雨正在恶战,甲板上一片狼藉,海盗们尸体横陈,有的被手榴弹炸得血肉模糊,有的被步|枪扫成筛子,血流成河,让雨水一冲,流进浪涛汹涌的大海。

那个人呢……

温舒唯又慌又乱害怕极了,目光扫视一圈,终于在一个集装箱后面看见了道海蓝色的高大身影。着国海军迷彩作战服,一身武装,右胸口暗红一片,明显是血迹。

他枪了?

“……”温舒唯瞳孔收缩,抿唇咬咬牙,视线抬高。借着甲板上的光线,这才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的真容。

肩很宽,背脊笔直挺拔如劲松。从她的角度看过去,是一副非常硬朗利落的侧颜轮廓线。短发漆黑,额头饱满,连亚丁湾的狂风暴雨灭顶黑暗都没能淹没那副深刻立体的五官。脸上沾着雨水和血污,但丝毫不影响整副五官的美感,眉与眼相融,再添一笔铁血狠戾,教人胆战心惊。

夜色暴雨下,他持枪,瞄准,眼神凌厉冷漠,狠戾入骨,没半点恻隐之心。

这张脸……

温舒唯难以置信,错愕地瞪大了眼睛。

突的,集装箱那头扔出来一枚烟|雾弹,顷刻间,通风管道口附近便升起大片白雾,烟雾袅绕,视野可见度瞬间降到最低。

与此同时温舒唯听见一个声音用大喊:“出来!我掩护你!”

电光火石的零点几秒,她全身血液逆流心提在嗓子眼儿,不敢耽搁,深吸一口气,咬紧牙关猛地从管道口扑出去。

甲板上人声嘈杂,暴徒们用索马里语大骂着,无差别无目标地朝烟雾位置开枪,流弹几乎擦着温舒唯的脸颊飞过去。

砰一声闷响,温舒唯摔落在地,瞬间被暴雨淋得湿透。

手腕手肘全都擦破了皮,她咬唇,忍住疼,手脚并用地准备从地上爬起来。就在这时,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腕子,没工夫等她磨蹭,直接拎小鸡仔似的一把将她拎起来扔到自个儿身后护好。

一管子弹打完。

沈寂垂眸,动作飞快地换弹夹,上膛,脸色冷漠得可怕。他头都没回,没什么语气地说:“我数到三。”

温舒唯没明白,“什么?”

“一。”

砰砰,又一个海盗枪从船上跌落。沈寂左胸口的作战服已经完全被血浸湿,但他边开枪数数,眉毛都没动一下,没感觉似的。

温舒唯抹了把脸上的雨,皱眉追问:“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二。”

温舒唯整个人都要崩溃了,“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!”

“三。”最后一个字音落地,沈寂二话没有,直接把边儿上还一头雾水的姑娘拽过来拖到栏杆处。

暴雨肆虐,冲刷着整片亚丁湾,海面狂风呼啸海浪滔天。“奇安号”在风浪颠簸如一叶浮萍。

温舒唯睫毛颤动了瞬,意识到这个男人要做什么,吓得血液倒流,再也忍不住,在暴雨冲沈寂扯着嗓子喊:“会死的!我们会死在这里!不能……”

沈寂直勾勾地盯着她,说:“信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眼下的境况,跳海是唯一的生路,但这样凶险恶劣的天气,他又了枪……

温舒唯脑子里一通天人交战,进退维谷濒临崩溃,终于绝望地哭出来。

烟|雾弹的浓烟开始消散,海盗朝这方步步紧逼。流弹四射,咆哮连天。

没时间了。

沈寂神色冷峻,不等温舒唯回话,一把扣住姑娘的腕子往怀里一扯,转身从甲板上一跃而下……

哗啦一声巨响,海面激起巨大浪花。

海水从四面方涌入口鼻,温舒唯整个被卷入海浪,视线瞬间只剩下一片混沌黑暗。

她只记得,在完全被海水吞噬之前,那人嗓音模糊遥远,在她耳畔说的最后一句话,是错觉般低柔的:“乖。别害怕,我带你回家。”

chapter 01 野 (三)

“奇安号”货轮的甲板上。

“头儿!那两个国人跳海了!”有人惊呼。

吉拉尼站在暴雨看着恶浪滚滚的海面,脸上很平静。忽然,天边一道闪电划过去,往他琥珀色的独眼里映入森然白光,骇人可怖。

国人民解放军蛟龙突击队 sj。

吉拉尼想起印在那个国军人臂章上的、象征国海军最强特种部队的标志。那个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的龙形图腾。

蛟龙。又是蛟龙。

片刻,吉拉尼抬手摸了摸盖在黑色眼罩下的左眼,十指寸寸收拢紧握成拳,眼神骤然变得阴狠愤怒。

有个矮胖子扯着嗓子问:“头儿,人质都被救走了,这船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货,咱们现在怎么办?撤?”

听了这话,一个右手残疾、装了只尖锐铁钩的人一脚就给他踹了过去,骂道:“人质没了,不撤,等着国军舰来给我们喂枪子儿?妈的蠢货!”

“这回可赔大发了!”

“折了这么多伙计,这帮国人欺人太甚!”

一语落地,暴徒堆登时炸开了锅。一众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的海盗们恼怒不堪议论纷纷。

铁钩海盗越想越怒不可遏,看吉拉尼,面目扭曲咬牙切齿地说:“头儿,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!”

其余人也纷纷附和,嚷嚷着要国人付出代价。

吉拉尼闻言,侧目,视线冷冷扫过一帮手下人。

海盗们瞬间闭嘴,悻悻不吱声了。

天边又是一道惊雷闪电。

“急什么。”

吉拉尼哑声缓慢地说。他嘴角扯出个诡异的弧度,轻笑了一声,半眯着眼,道:“国人欠我们的,我早晚连本带利讨回来。”

国不是有句成语么。

血债血偿。

*

“温舒唯。”

温舒唯整个人半梦半醒神思混沌,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,只迷迷糊糊听见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她的名字。低而稳,沉沉的,一声接一声,硬逼着她在冰冷刺骨的深海保留下最后一丝意识。

谁?

叫魂呢?

温舒唯用力皱眉,想睁开眼睛看看是哪个憨憨这么欠扁,眼皮却像有千斤重。又只能放弃。强撑数分钟后,终于体力不支,完全在那人怀陷入黑暗……

*

好像,得救了?

再次醒来时,温舒唯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就是这个念头。

她此刻身处一个明亮整洁,干干净净的房间,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——一条浅色的衬衫裙。屋子的墙面和天花板都是纯白色,灯泡也是最寻常的白炽灯,家具摆设也非常简单:两张军用铁书桌,一个分成四格的立式军用大铁柜,和两张一米二的铁床。

温舒唯就躺在靠窗一侧的铁床上。距离她几步远的位置,是另一架床,铺着一样的军绿色床单,摆着一样的军绿色棉被,唯一不同的是,那张床的被子给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。床头的铁栏上印着很浅的“一”图案。

看上去单调,整齐划一,透出森严的纪律性。

她睁着眼有点茫然地发了会儿呆,扭头,看向旁边的窗户。

天已经亮了。寒夜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从世界东方升起的朝阳。一夜暴雨之后的海面风平浪静,仿佛昨夜的惊魂数小时只是一场梦。

晨光熹微,微风徐徐,海鸟飞翔的路径和天边的彩虹重合在一起,光与影,动与静,美不胜收。

温舒唯头还是晕的。她闭眼揉了揉额角,还来不及仔细回忆昨晚的事,咔哒一声,门被人从外头推开。

温舒唯吓一跳,猛抬起头警惕地看向门口。

“可算是醒了。”

出乎温舒唯意料,进屋的是一个身着海洋蓝迷彩作训服的年男人,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。年人的年纪在四十五岁左右,戴“国人民解放军海军”字样臂章,领口二杠三星,方脸狮鼻,目光炯炯。

白大褂则二十七岁,肤色白皙,面容清俊,鼻梁上还驾着一副眼镜,神色和善,看上去平易近人斯斯。

温舒唯注意到青年白大褂底下的军装长裤和军靴,略一琢磨,判断出自己此刻应该在一艘海军舰艇上。眼前的两个人,是军舰上的某位首长和军医。

温舒唯看见两人,动动身,掀开被子准备下床。

“躺着就行了,好好休息。”年轻军医走近两步,拿测温枪在温舒唯脑门儿上“滴”了声,看眼数据,“37度8。”然后拿笔记在册子上。

年人皱了下眉,表情严肃地问青年军医,“情况怎么样?”

“还在低烧,待会儿得把药给吃上。”军医答道。

“严重么?”

“不是什么大问题。”
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。温舒唯在边儿上有些无措,好几秒才试探着开口,询问的语气,道:“请问你们是……”

“我叫罗俊,是舰上的军医。”青年语调温和,回道,“这位是刘建国舰长。”

温舒唯点点头,冲两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,“刘舰长,罗医生。”

青年军医又了解了下温舒唯的过敏史,随后摇摇头,半带感叹半带揶揄地说:“昨晚那狂风暴雨,居然能把你囫囵个儿从亚丁湾带回来,我打心眼儿里服。不过姑娘,咱沈队是什么牛鬼蛇神,阎王爷都不敢收的主,你真敢跟着他跳?”

话音落地,温舒唯眸光突的一闪,抿抿唇,心却沉下去。

沈。

听见这个姓氏,她心底猜测已证实大半。

那头,刘建国一听见某个名字就脑仁儿疼,皱眉顿了顿,这才转头看向病床上的温舒唯。道,“一切都过去了。”随后露出一个笑容,安抚又郑重的语气,道:“温舒唯同志,请你放心,你和‘奇安号’的其它船员都已经安全了。我们会护送你们平安回国。”

想起之前的事,心有余悸取代了内心因某些旧人旧事而兴起的波澜。温舒唯深吸一口气吐出来,眼眶不禁有些泛红。她沉声,诚挚道:“谢谢。”

刘建国笑,“应该的。”

温舒唯静默片刻,动了动唇想问什么,但话到嘴边,欲言又止。

刘建国看出几分端倪,关切地问:“还有什么事?”

“……之前救我的那位,”温舒唯稍迟疑,支吾着,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,“他怎么样了?”

“你说沈队?”罗俊随口接话,“好着呢。”

温舒唯有点奇怪。她明明记得跳海之前那人已经受伤,难道眼花看错了?

罗俊一副“家常便饭常规操作”的语气:“就右胸了一枪。”

温舒唯:“……”

罗俊又说:“穿了防弹背心嘛,子弹缓冲之后入肉不深。”

“……”

你这做医生的心态还真是好啊。

温舒唯被呛了呛,静默好几秒才终于出声,下定极大决心般,道:“麻烦带我去看一下他吧。”

*

舰艇上军官战士们的宿舍区和医务室没隔多远。温舒唯在罗俊的带领下往前走,一路上遇见了不少战士,有军官也有士兵,不分男女都穿着国海军统一的海洋蓝迷彩作训服。个个身形挺拔,器宇轩昂。

不多时,两人在一扇房门前站定。

“喏,到了。就这。”罗俊扭头朝温舒唯笑着说。

温舒唯点头,向这位热心的军医同志投去感激的目光,笑容诚恳:“谢谢罗医生。”

温舒唯人长得漂亮,笑起来时更显娇俏。罗俊被这笑容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,干咳了声,抬手敲门。

哐哐哐。

温舒唯站在屋外,几乎是有点忐忑地瞧着紧闭的房门,鼓腮帮,吹了口气。等里头的回音。

然而罗俊这头哐了半天,里头毫无反应。

温舒唯眼睛里浮起一丝狐疑。

罗俊也狐疑,拍门拍得更大声,邦邦邦邦。

随后,一个声音就隔着门板传出来了。嗓音挺好听,先是低咒了句脏话,夹杂着很浓的倦意和鼻音,又低又哑又不耐烦:“他妈谁啊。”

温舒唯:“……”

罗俊:“……”

罗俊有点尴尬地看向温舒唯,试图挽尊,摸了摸鼻子,解释:“……沈队之前执行任务,整整二十九个钟头没有合过眼,昨天又捞着你海水里泡了那么久,还受了伤……应该在补觉。起床气起床气。”并附带一个“唉你懂得”的眼神。

温舒唯也摸了摸鼻子,点点头:“嗯,非常理解。”

然后罗俊清了清嗓子,扯着嗓门儿冲门板里吼:“寂哥,之前被你救回来的那姑娘,关心你的伤,专程来看看你!”

里头的人这回没出声。

温舒唯:?

一秒钟过去,两秒钟过去……在第七秒的时候,房门唰的一声被拉开。

温舒唯被这响动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抬起头,然后,愣了。

一个男人站在房门口,黑短发,凉拖鞋,身形修长高大。身上穿一件军用白背心,下着一条全军统一的深蓝色作训短裤。臂肌胸肌紧实,左肩直肩胛骨位置横着两道刀伤,不知多少个年头了,伤口已陈旧落痂。双腿修长而笔直,小腿肚鼓囊囊的,浑身肌肉线条紧而实,修而劲,不显突兀夸张,充满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。

温舒唯几乎是有点震惊地眨了眨眼。注意到有白色纱布从他胸口处缠绕过去,在侧面系了个结。便猜测此处包扎的应该就是之前他右胸的枪伤。

此时,这位暴躁大爷闭着眼,拧着眉,一手扶门把,一手慢吞吞地揉着后颈,扭了扭脖子,浑然一副刚被人吵醒的不爽状貌。好几秒才把手放下来,懒洋洋地掀开眼皮,一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懒洋洋地垂低,懒洋洋地去瞧杵在自个儿跟前的姑娘。

眉目冷淡,漫不经心,正气凛然,又匪气冲天。

温舒唯一时无语。

万万没想到,暌违多年,她和沈寂生死劫大之后的第一眼正式见面,这位大爷会是这么一副尊容。背心裤衩拖板鞋,糙得惊天地,泣鬼神。

空气完全寂静了。

边儿上的罗俊并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怪异氛围,笑呵呵道,“来,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。这位是我们蛟龙特种突击队的队长,沈寂。这位是最后一名获救的‘奇安号’船员,温小姐。”

沈寂没看罗俊,也没出声,浅棕色的眼瞳直勾勾盯着这姑娘。片刻,动动唇,发出三个音,声量不大,调子平平带丝玩儿味,“温舒唯。”

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在唇齿间暌违般亲昵碾磨这个名字。

姑娘一五左右的个子,不算矮,在他面前却显得格外娇小纤细。她很白,全身的皮肤被太阳一照,像透明的雪。素面朝天,双颊透着一种莹润健康的浅粉色,鼻头小巧,眼眸乌黑,尖尖的下巴微翘成一个可爱的小兜兜,看着柔婉动人,娇媚楚楚。

温舒唯看着沈寂,刹那怔忡,没有说话。

罗俊一愣,一拍脑门儿,这才后知后觉:“敢情你俩都认识了啊。”

沈寂高大身躯斜靠着门框,顿了下,瞥罗俊,问他:“你还不去开会?”

“啊?”罗俊被沈大爷这话给问懵了。挠挠头,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,“开什么会?我咋不知道?”

温舒唯:?

沈寂瞅着罗俊,眼底蕴着冷淡的慵懒。

半秒后,

“哦对,瞧我这记性!差点儿忘了!”罗俊顿悟,赶紧一拍大腿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懊悔表情,“多亏寂哥你提醒我。走了走了,你俩先聊着,我开会去了啊!”说完转身,大步走了。

军医小哥就这样迈着欢快愉悦的步伐奔向了并不存在的会场。

独留温舒唯:???

罗俊眨眼没影儿。

走廊上瞬间只剩下温舒唯和沈寂两个人,静极了,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。

对站无言,着实尴尬。

几秒钟后,温舒唯清了清嗓子,悄悄呼了口气,终于打破沉默。她自认为非常镇定地说:“我来跟你说声谢谢,和抱歉。”

沈寂盯着这姑娘,挑了挑眉。

“谢谢你救了我。”温舒唯说着,抬手指了指他的右胸位置,“……抱歉,害你受伤。”

她说完,沈寂没什么太大的反应。几秒后,他自顾自低头,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,摸了根塞嘴里。然后右手胳膊随便那么一扬,朝温舒唯扔过去个东西。

温舒唯下意识伸手去接。接住了,定睛一看。

是个打火机。

绿色的,透明质。小卖部里一块钱一个最普通的那种。

温舒唯:?

就在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,对面漫不经心地丢来一句话,请冷冷拖腔带调道:“过来给我点根烟,我就接受你的道歉。”

徐淑祯:

1秒前:短发漆黑,额头饱满,连亚丁湾的狂风暴雨灭顶黑暗都没能淹没那副深刻立体的五官。

赵超群:

9秒前:瞳色不似寻常人那样深黑,而是呈现出一种偏浅的浅棕色。

Rojjanawat:

6秒前:夜幕下,大雨倾盆,漆黑海域怒浪滔天。

董洪林:

8秒前:印度洋,世界第三大洋,位于亚洲、大洋洲、非洲和南极洲之间。